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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断案”的热潮下,人们不能忍受当事人有一丝不符合预设的地方。为了所谓的“真相”,个人隐私权被一再践踏。而当众说纷纭时,谣言也悄然蔓延开来。
网友16岁生日时拍的婚纱写真,被人盗用说是“穿着婚纱看王源演唱会的前女友”;笑着出镜的 “卡夫卡松饼君”,被怀疑是卖惨装病;只是在网上晒出订婚照,新娘就被人恶意评论是“某洗浴会所8号技师”;唱“挖呀挖”的幼师一火,就有人说她已辞职、本身就是网红甚至相貌丑陋等……出于对父母身心状况的担忧,当事人现已放弃维权。(图/微博截图)嫉妒心理,似乎是恶意的源头。失去儿子的妈妈身着名牌、“卡夫卡松饼君”出国留学、南加州大学遭枪击的留学生开宝马,都能成为他们被攻击的理由。而更多受害者只是得到了一定量级的舆论关注,就被指为“流量操盘手”。当人们疲于甄别消息的真实性时,活生生的人却正在被反噬。挑软柿子捏,针对弱势群体有网友指出,通过网络集结而成的这一股网暴势力,甚至可以称为“妇仇者联盟”。这一观点并非空穴来风。经济学人智库(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的一项研究发现,新冠疫情发生以来,38%的妇女有过遭遇网上暴力的亲身经历,85%的妇女知道某人受到过网上暴力攻击。“卡夫卡松饼君”生前就受到了死亡诅咒。(图/B站截图)此外,互联网上的“凌弱”行为,也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因地震致残的钢腿女孩、被父母抛弃的刘学州、被质疑“便宜没好货”的“2元糖水”爷爷、患癌症的博主“卡夫卡松饼君”……从何时开始,一个人的弱点不再能引发人们的同情,反而会招来外界的恶意?(图/网络截图)利用社交媒体病毒式传播恶意谣言、攻击、辱骂、性暗示等藏在人的“暗黑人格”中的言论,在社交媒体上轻易地释放、抵达和影响其他人。而“社交媒体‘转发’为核心的传播机制,让它成为了虚假、劣质信息的生存温床”,新闻学教授方可成曾如是分析。社交网络是网络暴力重灾区,因为喷子们可以通过评论、私信直接攻击到用户本人。(图/《网络谜踪2》)从线上到线下,暴力升级2018年德阳女医生自杀事件,起因是安医生和一名男孩李某在泳池发生冲突,丈夫乔某气急上前打人。现场视频被发到网上后,安医生与乔某一家人被人肉,骚扰电话甚至打到两人的工作单位。为此,安医生曾彻夜失眠痛哭。安医生不堪网暴自杀,乔某伏在病床边痛哭的视频被发上网后,网友又发起了对李某一家的网暴,花圈甚至寄到了其旧址。这导致李某一家只能住酒店,也不敢送孩子上学。(图/微博截图)而现在,从线上到线下的网暴也仍未停止。被迫走上不雅直播道路的狗头萝莉,现如今决定不再继续秀身材当主播,转而去摆摊卖煎饼,还晒出了煎饼馃子的技术结业证书。但仍有人在线下找茬,用当众辱骂、只付一分钱、破坏煎饼机等方式制造干扰。而理由,无非是“看不顺眼”。(图/网络截图)施暴者隐身,维权困难目前我国现有法律并不能涵盖网络暴力的多种形态,也缺乏具体的操作程序,“法不责众”常常成为网暴者的施暴动因之一。2020年,杭州女子取快递被造谣案成为我国首起自诉转公诉的网络诽谤罪案件,亦是当年的2020年度十大法律监督案例之一。负责办案的杭州市余杭区检察院工作人员在当年感慨“人生被改写只需要短短9秒”,而当事人陷入舆论旋涡,已长达10个月之久。2023年年初,深受黄谣网暴困扰10余年的演员张静初,用一场为时一年八个月的现实版“秋菊打官司”,等来了迟到的正义。但即使有了法院的判决结果,造谣者至今仍拒绝道歉。(图/张静初供图)这两起来之不易的“胜利”,已经是目前网暴受害者能够借鉴的典范。如果无法有效惩戒网暴者,让“每一根稻草”必须承担责任,“每一片雪花”都逃不掉惩罚。在实现这点之前,如张静初所说,不过是“胜利的官司,失败的维权”。影响难以消除网暴的开始没有缘由,受害者也无法推算尘埃落定的结局,从而规划保护自我的防御计划。长期从事临床心理学治疗的张梦观察到,经历过网络暴力的人短时间内不一定会出现应激状况,往往需要6个月之后才会出现应激反应,这导致更容易错过救助的最佳时间。反复回忆事发情景、下意识地回避网络平台、负面想法缠身……心理上在不断循环经历着不安、惶恐以及自我否定,无论他们最后决定反抗还是隐匿,自证陷阱留下的伤口都需要长时间的疗愈。如果伤害没有结束的一天,又何来谈人生翻篇?(图/《超脱》)搅乱舆论,阻碍追问每一轮网暴的散场过后,只剩下一地鸡毛。但在不少重大事件中,值得我们关注的并不只是网暴,事件本身总是在不断的对立和骂声中被模糊:寻亲男孩刘学州留下的万字遗书中,曾经提到留守儿童、校园霸凌等问题;粉发女孩被网暴去世后,网络暴力的监管问题、维权问题也尚未得到更好的解决;而坠楼身亡的母亲背后,也有网友提问:能不能规范一下机动车进校园的制度?有没有办法更好地进行人车分流,避免类似的悲剧重演?网络暴力,或许是让事件本身加剧演变、让当事人不堪重负的最后一根稻草。但背后值得被关注和探讨的议题,在互联网上却时常处于缺位状态,这是因为要当“正义使者”很简单,但要沉下心来思考一件事,却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而时间和注意力恰恰是互联网的奢侈品。甚至是对于网暴本身的讨论也是如此——每一轮的网暴之后,都会有对于反网暴的呼声,但这一呼声,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平息。这一次不如想想,我们还可以做些什么?(图/《搜索》)时至今日,我们仍在讨论网暴,我们时刻重视网暴,我们必须反对网暴。网暴的本质是人们觉得自己拥有可以随便对别人进行道德评判的权力,而反网暴就是告诉人们——你没有。人在任何情境下,都没有随便审判别人的权力。反网暴现在需要做的,除了平台端的治理外,就是全社会形成共识,通过教育体系将共识下发:你,不可以在网上乱说人;说人,你会被惩戒,会付出代价。只有通过长期的教育和规训,人们才会逐渐在心里建起围栏,知道这件事是错的,就像知道不能乱扔垃圾、不能踩草坪、不能闯红灯一样,在打出每个字之前,都要想想代价。(图/《三年A班》)张静初好友、自媒体作家非非马认为人们在网络上很轻易就会“攻击”别人的一个原因,是对方在此刻是一个“抽象的人”。“看不见具体的样子,也无法感知到对方具体的疼痛。不被看到的疼痛,就会很难唤起不忍,唤起同理心。”但是我们能感到疼痛,才能保护心不陷落。穿越过伤悲,再向前一点;学着更多体会,再拥抱多一些。我们都置身其中,无法视而不见。